胡桃没事真是太好了，离开往生堂后，烟绯再一次这么想。但胡桃对她说的话却让她有些在意，那具遗体怎么就找到了呢？这和自己的印象有些出入。当时是降魔大圣将恶灵击溃，我为业障所染后晕倒，便不再见那遗体，难道是千岩军搜索的时候发现的？烟绯决定一会儿再去轻策庄看看。
“差不多也该到午饭时间了。啊，糟了！说起来，还没回家和姥姥打招呼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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烟绯出了往生堂后，连忙调头，步履匆匆地返回玉京台。
还未完全登上玉京台的阶梯，就能看见姥姥的背影惯例出现在她平时赏花的地方。
昨夜独自经历生死攸关的危机，现在看见最熟悉的亲人，烟绯心里一时像打翻了调料铺五味杂陈，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，紧紧抱住了萍姥姥。
“姥姥！我回来了！”烟绯的声音有些哽咽。是啊，谁能想到只一个夜晚，她就差点再也见不到自己眼前可亲可敬的姥姥了。
萍姥姥被烟绯用力扑得退了几步，看着怀里疼爱的孙女，虽然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，但有些地方还是和小的时候一样一点没变。她早晨醒来后发现了涤尘铃不见了，便大概猜到了烟绯的去向。现在孙女完好无损地回到自己身边，萍姥姥只是紧紧地搂着烟绯，一只手轻轻地抚着烟绯的头，在她耳边温柔地轻声说着：“好，好好，回来就好……”
短暂而温馨的团聚后，烟绯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——昨晚到今日都一直在奔波，即使有进食，也容易饿得快。萍姥姥慈祥地笑着，拉着烟绯的手：“好孩子，饿了吧？赶紧回去吧，姥姥给你做好吃的。”随即打开了尘歌壶的盖子。
祖孙俩度过了一个平和的中午，烟绯把发生的事情大概和萍姥姥讲了一下，说了自己是怎样遇到胡桃的，又怎样在无妄坡化险为夷，尤其提了一下降魔大圣和识之魔神。以前只是听说过护法夜叉之名，这次亲身遇见，烟绯自然还是有很多想知道的事。
萍姥姥听到这几个名字后神情明显严肃了些。“孩子，你这次遇见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案子啊。”
“诶？姥姥怎么这么说？不就是有仙人和魔物卷入了吗？”
“孩子，话是这么说，但是其中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。你平日里处理的都是人的事务，最多也只是和一些野外的魔物打过交道，这魔神遗恨，不是你能对付的难题啊。
“要说识之魔神，就不得不提降魔大圣。那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了。”萍姥姥端起茶杯，吹了吹热气，浅浅抿了一口。
“很久以前，那时候你还没出生，璃月陷入过一次严重的魔神侵害危机。”
听到是自己出生前的事，烟绯也竖起了耳朵。
“璃月港建成后时间还不久，虽然表面安定，但依然有不少内外势力企图割裂璃月，毁坏这份和平。外部力量不择手段渗透进来，内部蛀虫想尽办法腐蚀瓦解根基。不知道是从谁开始，这些家伙和一个藏在山洞里的魔神签订了契约，希望获得更强大的破坏力。魔神答应了它们，以它们的邪念、恶意和野心为养分，不断强化自己的力量。
“这个魔神就是后来的识之魔神。不同于其他的魔神，它并没有什么翻江倒海的力量，而是十分擅长影响生物的心智，它吞食它们的想法，收割它们的思维，操纵它们的意识，最终借由梦境渗透现实，直接改变个体的真实，让这个世界变成能按它想法随心所欲变化的虚幻领域。”萍姥姥停顿了一下，紧着眉头看着烟绯，烟绯也听明白了这魔神的可怕之处，脸上露出了和萍姥姥一样的表情。
“所以，我能够看见那天晚上那个男人的视角，就是因为我的个人真实受到了魔神能力影响吗？”烟绯自感曾和魔神交了手，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而且你说它还抓了不少孩子，我想也只有这一种解释——孩子们的心智尚未成熟，最容易被影响，而且他们的思维活跃，天马行空的想法最多，那识之魔神应该是要以这些孩子们脑子里的想法为养分，它是在积蓄力量啊。”萍姥姥露出了担忧的神色。
“积蓄力量……”烟绯重复着姥姥的话，“那它积蓄力量的话，是想要复活，卷土重来？！”
萍姥姥摇摇头：“这谁也说不清楚。还是说说之前的事吧。那之后识之魔神不断吸收那些人的意识力量，开始影响璃月港的生活，它先是诱导百姓之间产生矛盾冲突，后来愈演愈烈，规模也越来越大，发展成了千岩军和民众的矛盾、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矛盾、年轻人和老一辈之间的矛盾，甚至开始有人诋毁岩王帝君，否认执政神明的统治。璃月的社会情况越来越不稳定，而这些，都是识之魔神在背后操纵的结果。
“内部一乱，外部的势力自然也就趁虚而入。进城抢劫偷盗的案件越来越多，魔物的异动也更加活跃，要是站在敌人的视角，识之魔神可是兵不血刃的良将啊。帝君本就不善料理人间琐事，它再在这方面加以扰乱，真是让当时的我们陷入苦战。
“后来它开始吞噬璃月港子民的思想和梦境，人们要么沉睡不起，要么疯狂癫傻。璃月的天空都变成了魔幻的紫红色，情况非常糟糕，那时大家都束手无策，最被寄予厚望的就是歌尘浪世真君，她是最了解人间的，大家都希望她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。”
“那不就是姥姥您吗？”烟绯有些惊讶。
“是啊。”萍姥姥叹了口气，像是忆起了当年的场景。“我当年和你一样，满城跑，试过劝告民众，也用过无数方法调解人们之间的矛盾，后来我在夜里用琴给大家弹奏安眠曲，想要消解识之魔神带来的影响。但最后不卜卢让人麻痹镇静的草药都吃光了，也仅仅只能维持现状，没能让城里的紧张气氛缓解一点。”
“那姥姥，有人去找过识之魔神的本体吗？找到它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。”
“当然有，孩子，我们也想了这件事。可是璃月港的民众已经被洗脑了，它们都开始认为识之魔神才是他们的真神，因为识之魔神可以在梦境里完成他们所有的心愿，它可以给人们带来最愉快的感受。人们都操纵了，被这种虚假的快乐蒙蔽了，看不清真实的世界了。我们一旦有想要直接解决识之魔神的想法，民众就会拦在我们面前。它可以毫无忌惮地拿百姓当挡箭牌，可我们却不能伤害自己的人民分毫，投鼠忌器，所以施展不开拳脚。
“光是这样也顶多算是僵局。可那识之魔神的力量越来越强大，开始创造空梦魔兽，那是借由民众的意识和梦境幻化而来的存在，似真非真，不断破坏城市，却又无法被伤害分毫。因为那些都是意识的产物，本质上是虚幻的投影。
“就在大家都无计可施时，降魔大圣站了出来，他和我说，他可以解决现在的问题。”
“您是说，魈上仙？”烟绯怎么也没想到降魔大圣那么早就和识之魔神打过交道，难怪他会在无妄坡说那样的话。
“降魔大圣的实力高强，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。可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怎样战胜那些虚幻的魔兽。后来听说他在一个夜晚随便找了户人家，让自己的意念先进入那人的梦境里，待到识之魔神夜里来收割梦境，他便在梦中与其展开搏杀。
“可哪有那么简单。识之魔神操纵所有璃月民众的梦连通，大家都看见有人在反抗他们的‘神’，而且梦里可是识之魔神的主场，他的力量被无限放大。
“降魔大圣面前是占据主场优势而非杀不可的魔神，背后是百般阻挠而不可伤害的百姓，如此艰难的局面，谁也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赢的。”萍姥姥的眼神十分黯淡，这可是连神仙也想象不了的困境啊。
“后来识之魔神被杀死，而百姓则亲眼目睹了降魔大圣摧毁他们的‘信仰’，切断了他们美梦的来源，让所有人都回到现实中。大家都对这样的‘邪教徒’恨之入骨，一时间，愤怒、惊恐、害怕、迷茫、失落的情绪充满了人们的大脑。大家怨恨、怒骂、诅咒着他们的‘敌人’，将自己的痛苦怨念同魔神遗恨一起，加在了他身上。
“可再后来，民众都彻底清醒、恢复正常后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，大家也都纷纷后悔自己对降魔大圣的做过的事，有的人试着为他立像，或是焚香，想作为道歉弥补自己的过错，重新表示自己的虔诚和谢意，但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。
“而其实那也不是人们的原因，因为在那之后，我们所有人，都连续好多年没有见过降魔大圣。我猜，他或许是元气大伤，花了很多时间去恢复吧。
“人们见得不到仙人的原谅，只能把这种后悔吞进肚子，自己承担后果。时间一久，便和夜叉的关系疏远了。逢年过节，也大多只拜些让璃月港繁荣兴盛的仙人。大家都约好了似的不提夜叉，或是不敢，或是依然觉得内心有愧，就像和好朋友吵了架的孩子一样，不及时和好，就很难再和好了。”
萍姥姥的话说完已有片刻，但烟绯的脑海里还依然回荡着刚才的故事，久久不能平静。就像是一下子吃得太多，撑到连食物的美味都无法评价了一样，烟绯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信息，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良久，她才憋出一句：“原来，还发生过这样的事。”
“所以孩子，我还是希望你能尽早结束这桩案子，不要再有什么瓜葛了。既然降魔大圣已经发现了这件事，或许其他仙人也有得到消息，我之后去找找列位仙家和七星，这么重大的事情得好好商量才行。”萍姥姥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宝贝孙女的安全，烟绯已经犯了一次险了，可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。
“可是姥姥，我一会还得去轻策庄看看……”
“没事，去吧孩子，完成你的工作，把这件案子好好办完，之后就让专业的人来处理这些事吧。一定记得再带上这个。”萍姥姥再指了指烟绯从腰间取下放在桌上的涤尘铃。
“我明白了，姥姥。我会的。”
